《梦》第十五集

 长篇小说《梦》连载

作者：北方笑生&杏花微雨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第十五集

暴冷门李天明丢口  辟蹊径二兄弟下乡

        文状元在“病急乱投医”心理支配下，操了许多不得要领的闲心，无奈这不是写文章答题，也没帮上实质性的忙，但是经历了类似于惊涛骇浪的历练，也算是一种收获。木子大涛经过医院事件后，名人更名了，从羊倌老朱嘴里喷得全世界都知道，何止是大李庄跑药的老乡。老乡们都知道木子大涛医院出了事，有议论说，木子大涛医院压的几百万恐怕打水漂了。有人幸灾乐祸，想象着木子大涛会就此趴下一蹶不振。从后来羊倌老朱陆续发出的信息看，他们的这些想法和议论越来越不正确，人们从羊倌老朱那儿等到的最终结论是，木子大涛基本上毫发未损，再具体的情况羊倌老朱也不再提供。基于此，有些智商高的老乡推猜木子大涛没事，顶多亏个十万八万上不得账面的费用，依木子大涛的实力无非是损了一根毫毛，甚至一根毫毛都不是。于是有几个人本来要看木子大涛笑话的人，想哈哈大笑几声也笑不出来了。对此文状元只是笑笑，笑局外人的不着边际，笑局外人的信口开河。他知道这个事件的结果很好，厂方赔付了九十三万，木子大涛从中还落了八万。木子大涛医院出事也传到了村里。毕竟村里民风淳朴，看在木子大涛出资修路和接济邻里的份上，有三四个老奶奶还到观音庙上了香，祈求木子大涛好人一生平安。有两三个幸灾乐祸的小人，开始说了几句不吉利的闲话，后来这几个人感觉越来越伤不了木子大涛的元气，从中再也提炼不出笑料来，便知趣地像秋后的蝉儿一样噤声了。船大波自安，风平浪不惊。木子大涛医院事件的圆满收官，松驰了文状元的神经，但是二结巴口上的事变令文状元安静不下来——这使他重新认识了钻天猴。凤凰岭医院出计划的日子快到了，二结巴去凤凰岭医院。天气很好，太阳钻云破雾，把大地照个透亮，二结巴的心情也好起来。二结巴到医院先见院长。院长这会儿滑得很，开始踢皮球，叫他去找采购。无奈，二结巴只得跟着院长踢出的皮球向前走。二结巴摸到采购家给采购五百元钱，采购没弄过这事不敢要，二结巴硬是放下了。采购叫他二十五号去取计划。到了二十五号，二结巴去了，刚拿了计划在看，钻天猴也进了采购办公室的门同二结巴打招呼。二结巴连瞅也没瞅钻天猴一眼：他已知道钻天猴撑了他的口，他很生气——再说也是同宗兄弟，竟做这不要脸的事。钻天猴见二结巴不理他，脸也不清不红，过去和采购说话。采购知道是院长的关系，也不好说不给。正在没办法，国营道北公司的老张也去了，笑咪咪地。他安然得很，像个大肚笑佛。采购也笑了，像见两三只狗在争一快骨头——因为他不知道药品的确切利润。在他眼里，药品采购计划不过是一张纸上写的几个文字，没想象成一个计划就是一块肥肉，有点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洒脱，对他仨说：“就这些计划，你们分着拿吧！”说着转过脸对二结巴说：“你来的早，优先！”明显倾向二结巴。二结巴天明挑了两张品种好些的拿定，对采购说：“我就拿这两张吧！”采购同意。采购指着另两张对钻天猴和老张说：“你俩挑吧，一人一张。”钻天猴取了一张品种好点的审视着，另一张上的品种全是些软膏和小器械，也无心送，就说：“我拿这一张！”钻天猴本心对采购这样处理计划不满意，但因为撑了二结巴的口理有所屈，就没再找院长告状。只剩一张了，道北老张仍笑咪咪的。他很清楚，国营公司是正规军，无论如何也争不过这些土八路：公司只给自己发工资，超额部分百分之二提成，哪儿有钱跟他们竞争！虽然他也知道或者听同事们议论经理吃了药厂的回扣，把进价提得老高，挤占了利润空间，然而人在屋檐下，岂敢放个响亮的屁！“你们不要的是我的！”老张笑着自嘲地拿起了计划。公对公扯球松，拿回去交差算了。二结巴想进一步巩固阵地。送货的时候二结巴去库房找库房保管。库房保管收药验药也很关健，二结巴未雨绸缪，趁没人给保管二百块钱。不料那女保管硬是不要。二结巴见如此态度只得作罢。然而二结巴这个动作，却是无意间为自己埋下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，过了几天二结巴去结账，才尝到了这炸弹的味道。原来保管把二结巴天明给钱的事儿在医院到处宣扬，全医院人都知道了，弄得二结巴十分狼狈。院长埋怨二结巴：“你这样做，保管肯定想着我也接了钱，看你办这事，以后你不能往医院来了！”院长趁台阶下坡，这理由正当。到了采购处，采购也是这番话，觉着自己也洗不清了。二结巴弄巧反拙，心中大骂起库房保管来：“夏保管，你、你真不识人呀！别、别人眼里没你不给你钱，你、你倒不说啥，你、你这不是把、把我坑了！”一个长句结巴了四五次，这是极度气愤的标志。夏保管铁面无私像个包公：“别人没给我钱我咋说？谁给我就说谁，难道冤屈了你吗？”说得是理，好像和二结巴有仇似的，女包公确实没有冤枉二结巴，别人没给钱怎么说人家呢？二结巴恨不得把女保管吃了！但这只是心情。二结巴再也没有办法，只恨起自己画蛇添足来。刚见曙光又是惊雷，二结巴几乎承受不住了。谁说没有命运？晴空飘来乌云。问声清廉保管，可知舌头杀人！凤凰岭医院女保管大肆宣扬二结巴给她送钱的事儿，把二结巴推向了绝路，二结巴一个口儿也没有了。二结巴闷睡了三天，终于缓过点精神——城市人就是难打缠，给保管走关系走出了事儿，干脆不同城里人打交道了！于是二结巴同文状元商量想往乡下私人诊所送货，看是不是乡下容易些。二结巴希望文状元和自己一块往乡下跑两趟试试。文状元对二结巴这个提议兴趣不大，但考虑到二结巴的心情没有直接否定，只借木子大涛的话说：“前段时间和大涛一块说话，大涛说咱们这种做法只能和公立医院、公立卫生所打交道。”他还说了大涛不让他去私立协和医院的事。二结巴认为乡下诊所和市内大的私人医院不同，乡下毕竟闭塞。文状元见二结巴这样说，虽然并没有改变他的看法——毕竟木子大涛在文状元心目中的地位，决定他的话有很重份量，但考虑到这段时间和二结巴结下的情谊——前几天自己筹措集资房款的时候，二结巴还帮了一千块钱忙，自己就当用这种方式帮二结巴排解郁闷了，便说：“想去了就跑几趟试试，感觉感觉！”二结巴见文状元答应了很是高兴，第二天俩人便开始了行动。他俩乘长途客车往离陕东市一百里以外的边远山区去。路上风景很好，千树叠翠，百谷曲绕，溪水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粼粼波光，岩石在山腰坡顶路侧倒挂、凌空、活放。有的看上去岌岌可危，好像要滚落下来砸到客车上一样，给初次进山的人一种提心吊胆的恐惧。文状元无心欣赏风景，眼晴瞪得鸡蛋大，在蜿蜒陡峭的山坡崖壁，搜寻可能滚落下来的石头石块。他有一个打算，一旦自己发现某个石头或石块滚落下来，他会立即提醒车长开慢些或者开快些，及时避开即将出现的危险。也许正是这种高度兴奋刺激，一贯有晕车毛病的文状元，一路上竟没晕车没有不舒服，这是一个奇迹。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汽车颠簸，二结巴和文状元终于到了他们设定的目的地老君观乡。下车已是中午一点，二结巴和文状元无心坐下吃饭，只从馍摊上买了两个蒸馍走着啃着。文状元刚走了几步，一股倦意袭上全身，他知道这是自己高提着的心放下了，身体也松驰起来，便对二结巴说：“天不早了，咱俩分头行动，你向西我向东！”二结巴同意。俩人相背而行，走有几分钟，文状元回头见二结巴走远，便坐在街边的一个石头上歇了起来—一他对往诊所推销药品彻底失去了兴趣。他回忆山路的崎岖，汽车的颠簸，崖上摇摇欲坠的石块，觉着跑乡下绝对没有前途，尤其万一路边的悬崖上石头滚落了下来，砸住人是要命的。生命诚可贵！这里不说“爱情价更高”了，这和爱情没有关系。他在心里黙诵着万有引力定律，证明自己这种假想存在的可能性：一旦山体对悬石的引力减小，这种可能性就会出现。又想到万一遇到了泥石流，整个客车就会被泥石流吞噬，现在正是泥石流高发季节——夏天。他在分析出现这种危险的可能性，分析的结果是可能性很小，或许只有千一万一百万分之一，但是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存在，就有付出生命代价的危险。分析到这儿，文状元打开了退堂鼓，决定自己不做乡下诊所这生意了。他打算一会儿见到二结巴，把自己的分析和决定告诉他，说服二结巴死了这条心。这是一条既充满危险又崎岖狭窄的小路，绝对没有光明前景，再也不往这穷乡僻壤来了。尤其自己从机关单位出来，像个小贩一样往山沟里钻，还不如不出来呢！至于今天就算是帮了朋友看了风景。这样想文状元心安神定了，竟兴致勃勃随口吟出一首小诗：既有鸿鹄志，何就小舞台。泥鳅居藕池，蛟龙腾大海。六点十分二人在镇子上车站会合，文状元说了自己的想法，确定不再来乡下了，并要二结巴放弃自己的决定。二结巴听文状元这样说，觉得文状元想问题就是深刻细致，和粗糙的农民就是不一样。粗糙的农民做事一般都是直通通来去，凭感觉凭直觉，而文化人对那么小的可能性也考虑到了，真是了不起。无奈二结巴已取了两个小计划，说是尽快送去，不送就食言了，便答应文状元，这两个小计划送了就不再跑了。他们赶上了开往陕东的末班车。回到陕东、走进岳家屯已是晚上九点钟。俩人看了一下路旁卖饭的小店都关门了，连个馍也买不来，只得饿着肚子睡了。文状元和二结巴第二天起床，已是早上八九点了，文状元帮二结巴调货。俩人在村口吃了点油条稀饭便去市场。货调好已将近中午十二点。文状元送二结巴到车站两人分手。二结巴到了那个山区集镇上，已是下午两三点了。他饭也没顾上吃，又是买了一个火烧馍，背着装药的麻包啃着馍前往卫生所交货。二结巴粗略算了一下这趟能落将近二百块。利润的诱惑改变了二结巴同文状元做出的承诺，二结巴决定再往山里跑几趟。文状元见二结巴这样也只能由他了。二结巴如是跑了半月雄心勃勃起来，开始往诊所压货，一压货本钱就大了。他想再筹点钱，这样自己就可以灵活些。想来想去，自己也没有有钱的朋友，年前借大姨姐家的两千块钱还没有还，自然也不能再去她家借了。最终他的目标定在了羊倌老朱那儿——自己的一万多块钱早到账了，应该取出来。他去羊倌老朱家要钱，羊倌老朱和漂亮媳妇满面笑容，说话很亲切和气，说钱都在货上压着，太紧张了，只给了他三千五，说让二结巴理解些，过两天只要手里一松活，立马把他的钱给他。俩人口气很恳切，并说二结巴是个好人，上次算账的事儿自己没处理好，以后再提货给二结巴便宜些，自己宁可不加利润，也不能叫同村老乡吃亏。又说要是二结巴愿意，自己可以认二结巴为干兄弟，俩人做二结巴哥哥姐姐，一个人在外边不容易，以后好好照顾二结巴。一番话说得二结巴如坠缥缥缈缈的云里雾里。二人还趁热打铁，连推带搡地将二结巴推到对面馆子吃了一大碗烩面，二结巴脸红着也不知说什么好了。